[練習]其實都是夢小說的練習

　　堕ちてゆく　夢現　沈みたい　ただそれだけ



20230408

　　　　〈翹課〉



　　午後陽光實在太過溫暖，青草的氣味薰得你昏昏欲睡，但另一股香氛竄入鼻腔，使你立刻清醒，抬頭望向香味來處。

　　日光下的她耀眼奪目，你揉著眼無法直視，直到她走到樹蔭下，你才能看清她的不悅臉龐正俯視躺在草地上的你。

　　「你好像忘了去上課。」

　　「都怪這天氣太好，我睡著了。」

　　即使這般風暖日麗的好天氣她仍要發脾氣，但你只是笑笑。你很得意，算計著正因偷溜出來，她才會來找你。

　　她冷哼一聲，「我希望你睡覺時不會張嘴，這個季節樹下總是很多蟲子。」

　　但此時此刻她與你在同一棵樹下。比起課堂上的知識理論，她的說教更使你頭暈目眩，因為她帶來的香氣總使你恍惚。隨著她的傲慢聲語高揚，那道無以名狀的甜味也越趨濃厚，你閉上眼，貪婪地深呼吸，睜眼，只見她噘起嘴，對於你毫無悔意的態度感到不滿。

　　啊，真可愛。你無法不這麼想著。

　　「好了、好了，我保證等等會去上課，好嗎？」在她的耐心達到極限前你趕緊跳起來，好聲好氣安撫，「妳老是在生氣，太糟蹋這樣的好日子了。」

　　「什麼好日子？」她挑眉問。

　　你故作低吟狀，雙手插在胸前，歪頭彷彿正在苦思，接著對她一笑，「和我一起去賞花野餐的好日子？」

　　「聽起來很不錯。」你的狂喜在她的冷笑勾起時急遽冷卻，「我會接受，而且我不會赴約。我想那會是使我心情愉快的好日子。」

　　然後甩頭離去，她身上的芬芳也隨清風拂來撲到你臉上，像極了無情的一巴掌。但這是預料中的反應。至少賺到了她的一個笑，你狡黠地想。

　　與來時不同，她去時的腳步帶著輕盈節奏，你非常明白是什麼使她愉悅。於是你跟上她，在她身後細細品嘗那道香甜氣息，並思量起下次要翹哪堂課。



＊



20230608

　　　　〈無處可逃〉



　　啊啊，無處可逃。

　　白米飯、荷包蛋、五花肉、青江菜。澱粉、蛋白質、油脂、纖維。它們緊逼著我，從我的視線我的口我的喉間我的食道我的胃我的腸道，又從我的胃我的食道我的喉間我的口，一日二十四小時一周七日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夜夜迫使我的噁心我的作嘔我的最深處抗拒吸收的痛苦。

　　麵條、半熟蛋、叉燒肉、豆芽菜。澱粉、蛋白質、油脂、纖維。它們緊追著我，從我的膽汁我的胃液我的唾液我的血液我的牙我的舌我的唇，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橘色的，濺滿我的碗我的桌我的臉我的視線所及。

　　啊啊，無處可逃。無時無刻、無窮無盡、無能為力，一輩子也逃不了、逃不了啊。

　　啊啊，走頭無路，放下我的腳我的手我的腹我的胸我的頸我的腦。就只能投入那無邊無際總算可拋下一切生理需求的黑幕裡了啊。



＊



20230709

　　　　〈sugar high〉



　　啊，妳怎會如此甜美。

　　後頸的汗水像楓糖香氣濃郁，唇瓣的唾液如蜂蜜風味深厚，眼角的淚珠同冰糖甘醇溫潤，而由慾望深處所滲出的汁液更是甘美可口。

　　妳口中所流溢的每一道嬌吟都令我狂喜，妳喊我的每一聲都使我的內心充盈幸福，當我們一同達到愛潮的頂峰時，我的意識幾乎為糖蜜所淹沒。

　　怎麼飲都不夠、怎麼嚐都不膩，令我上癮、令我無法戒斷。我怎會如此愛妳。

　　妳是如此美味，令我沉浸於糖分飽和的恍惚而不肯清醒，只是一再貪婪攝取。倘若為妳致命的甜蜜所毒害我也甘之如飴。



＊



20240105

　　　　〈地球繞著太陽又轉了一圈〉



　　他心不在焉地咀嚼口中食物，卻還是盯著手機上的工作資料，對面的她沒好氣抱怨：「吃飯時也要加班？有病！要不是我拖你出來吃火鍋，跨年了你都還在加班，回家只能可憐兮兮吃便利商店！」

　　「少一個工作天就多一天工作。」他義正嚴詞，並反過來表達不滿：「再說，哪有人臨時約在跨年夜出來吃飯的？妳應該知道火鍋這種高熱量的食物對妳的身體不好，還在大半夜吃！也不想想自己應該好好休息！」

　　「笑死！被工作狂說要注意身體？你他馬的肝都爛掉了，賺再多錢也沒用！」她用筷子敲著他的碗發出惱人噪音，「找你出來吃飯才是為你好好嗎！要是我在跨年前暴斃，你往後都只能吃超商的即期品了！」

　　「這倒底什麼歪理？」他抓著腦袋覺得頭痛，「還有，妳不要動不動拿自己的身體狀況對我要脅好嗎？少在那邊情緒勒索！」

　　「明明是你先提起的！你才是，你家長輩沒教你吃飯時要專心不要滑手機嗎？」

　　很想甩頭就走，對她的不可理喻已到無法容忍的地步，就在他氣到手中筷子快折斷時，她突然伸手抹掉他嘴邊的飯粒，「你看你，小孩子嗎？」上一秒還是說教口氣，下一秒卻嶄露微笑，「哈，天天打著平整領帶的人吃飯嘴邊帶便當，哈哈。」

　　這個瞬間，他像是輪胎踩到阻車柵般洩光了氣，只是呆望著她，連要怎麼倒車都不會了。

　　「喔喔，這個時間了，現在走出去搞不好看得到煙火！」

　　她興沖沖拉著他衝出火鍋店，他跟著她在人群中橫衝直撞，踩到人、撞到人都沒能道歉，在擁擠人潮中幾乎要窒息時，總算停在開闊的地方並好好呼吸。

　　他們和大部分的路人站在馬路正中央，後方車潮喇叭聲此起彼落，但都隨著竄上天空的煙花爆炸響所淹沒。

　　「看哪！你的稅金！哈哈！」

　　她就這樣指著天空大笑，握著他的手站在馬路上成為人形路障長達三百秒之久。他也傻看著她的笑臉長達三百秒之久。

　　接著是經歷近乎兩小時的地獄歸程，途經寸步難行的捷運站，以及行進中列車熏死人的汗臭滿溢，他總算平安送她到家門口，而他自己的返家之路又將是一段漫長又煎熬的旅程。

　　「我完全不懂，妳根本不喜歡人群，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對。」他抹著汗，覺得中央氣象局的對市內的氣溫預測不準確，他們沒有把大量人類群聚的廢熱和二氧化碳排放納入評估，「跨年了，妳開心了嗎？」

　　「開心啊，」她斜著眼帶著譏嘲笑意，「一年的最後一天和一年的第一天都強迫你和我過了，看你這樣痛苦很開心。」

　　被嘲笑的一方瞪大著眼，無法做出任何有力的反擊。好熱的冬天，他想，而且明明在沒有任何路人、空曠的夜半住宅區道上，氧氣竟稀薄地讓他無法喘息。

　　「好啦，我要洗洗睡了。」她轉頭不理會他的愕然，走一步路卻又退回來，轉回身對他笑，口氣中帶著誘惑問道：「對了，都這個時間了，我想問你……」

　　他艱難地吞下喉間口水。

　　「你回去時路過便利商店可以幫我看看有我上次說的那款新的草莓蛋糕嗎？我跑好幾家都沒找到耶！你幫我買一下，明天、啊不是，是今天，我再跟你拿！」

　　他閉上眼，內心斥責自己不知羞恥的期盼。但他還是張開眼，無奈道：「首先，妳應該知道妳不應該吃太甜的東西。再來，我們今天還要見面？」

　　「因為我想見你啊！」這是她今天第一次由衷地表現不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來我家打電動順便帶伴手禮不為過吧？

　　「好啦，真的太晚了，明天、啊不，今天再打給你，晚安啦！」她小跑步到他面前，像戲弄小狗一樣墊著腳拍他的腦袋，「新年快樂啊！記得我的蛋糕喔！」像風一般急的腳步蹦蹦跳跳著跑回家裡關上門，留下他杵在原地。

　　雙手緊揪著臉，他蹲下身奮力地抑制過度興奮而顫抖的自己，希望不要有任何人看到他並以為是什麼變態，畢竟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確實有著恬不知恥的渴望。

　　「……也太快樂了吧。可惡。」他悄聲咒罵著自己，為什麼過個年像是剛乘坐過高低落差有一百零一公里的雲霄飛車，心臟跳動聲比花火在夜空炸開時都要來得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