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無雙]梅香-香引愁

[真‧三國無雙8][BL][二荀][荀彧][荀攸][不分攻受]






　　身影輪廓隨燭火搖曳，案上薰香也勾著不定曲線，他看竹簡堆積如山，開了一卷，卻怎麼也讀不下，心思同煙香飄盪紊亂。

　　有人叩門響了兩聲。他沒有應答，厭煩掩耳，打定主意不去理會。但訪客不顧禮數，逕自啟門而入。縱然他個性溫和，對失禮之舉亦不寬鬆，可來者映入眼簾，反而放下堅持禮節，甚至解慰些許。

　　荀攸關上門，沒有叫喚叔父，只是走近窗，看戶外落梅一地。聽到侄子的輕嘆聲，以及闔窗軋然，荀彧沒有回頭，發語囑咐：「我需要清醒，就這麼開著吧。」

　　較叔父年長的侄子沒有全然聽話，拉窗半掩，入戶寒意減去幾分，室內搖影這才平息下來。他在一旁坐下，看桌上竹簡、看案前人愁眉不展，似是被那愁香薰染，一反平日不露情緒，不安握手揪起十指。

　　奏上竹簡字跡歪曲潦草，究竟是憤慨抑或恐慌，使上書人無法自恃？令君持筆，卻無從落墨，躊躇許久，終究放下筆，沒能對竹簡上的激昂回應。他看向侄子，道：「公達當年謀劃刺董，料想也是煞費心思。當時，我與親族北上避亂，公達卻受牢獄之災，讓你苦了。」

　　這語氣隨意，聽來卻刻意。臉色沉下，荀攸低下頭，仔細應話：「主公與董卓不同。董卓亂政，主公卻是立建新理法，此為匡正世局，非為竄權。」

　　「這正是我為何投效主公。」荀彧心想，他相當明白，天子不足之處需曹操扶持，同理，皇帝權威亦曹操所求，兩者相輔相成，方能撥亂反正、理法行施天下。然則，過去他從未思及：若曹操有董卓之心，他荀彧又當如何？

　　夾在主公與漢天子之間，看著聲聲呼喊「曹賊不忠」之人下獄、處極刑，看著朝中重臣、皇室族親一一血濺史筆。他驚覺自己何其天真，竟以為曹家與皇室的平衡無可動搖；荀令君居朝中高位，卻也只能任奉侍主公滿手漢室血腥！

　　曹操是不可能退讓的。今日是密詔，但明日呢？倘若陛下再步步進逼……他不敢往下推想，光是眼下景況，已是痛心疾首。

　　靠在案上緊壓前額，思緒糾結不得釋解，卻見荀攸站身，端坐在案前，向來面無表情的荀軍師，此時多了份強硬嚴厲，直直望著荀彧的疑惑，像極了長輩欲對後生訓示模樣。

　　「叔叔該明曉，若無您荀令君的輔佐，便無今日的曹司空。是您成就主公、是您領著主公走到這斯境地。」侄子進言不諱，較他年輕的叔父仍在驚愕中，他持續往下說：「不論陛下所為、不論主公所欲，叔叔該做的，便是引導主公走向正確道路。

　　「這是叔叔的責任，除您以外，無人能引領主公結束亂世、無人能為主公開闢通往天下之道。若您無法除去窒礙、行在主公之前，世局之紛亂，又如何能依您的期望平定？」荀攸停至此處，表情緩和下來，話語趨而柔和，「我一直相信主公能平板蕩、立清世，因為這是叔叔的選擇。叔叔的設想一定是正確的，我也知道叔叔會向著理念前行、絕不退讓。」

　　此時，他露出鮮少出現的笑臉，「唯有叔叔緯世之才方能在朝中持重，肩任此等重責。我可不願見到，文和跑上戰場而丟下公務，又或主公被奉孝牽著出遊而不理政事。」

　　荀攸那極淺的笑意，令他面前的叔父漸漸緩解額蹙，思路總算清澈起來。

　　年長侄子立身，一面撿已批閱完畢的公文，一面道：「侄兒僭越了。還請叔叔早些歇息，這事過後，有不少後續處理。」

　　懷裡抱滿竹簡，荀攸轉身欲離開，伸手還未啟門，門卻突然彈開，嚇得他「哇啊」地大聲喊叫，跌倒同時竹簡也散布滿地。他抬眼看見來人笑臉，不禁懷疑這開門時機是經過計算、慣例的戲謔。

　　「啊哈哈！我就知道公達在文若這！這麼晚了，兩位怎麼還在忙政務呢？」

　　將人撞倒在地，卻毫無悔意，荀攸站起，以眼神責難賈詡，沒想到後頭還跟著另一位軍師。滿身酒氣的郭嘉也搭上肩，笑著說：「喔呀，我們的荀令君與荀軍師要是累倒了，後果可不堪設想。來，放下工作，一同去暢飲美酒，夜晚才開始呢。」

　　「請兩位大人適可而止。」荀攸拉開郭嘉，蹲下身一邊撿文書一邊輕斥：「此案牽連甚大，叔叔案牘勞形，不可干擾休憩。況乎，」竹簡滿懷起身，口氣淡漠，語意卻帶著尖銳，「郭嘉大人與賈詡大人能在公事上多為叔叔分憂，叔叔不致勞務至斯。」

　　郭嘉與賈詡相覷，面對荀軍師的指責，兩人反應卻是一齊攬住他，掐著他的臉，哈哈笑著。

　　「啊哈哈！公達可真是處處為文若著想呢！果然這時候把文若交給你就對了！」

　　「我與文和不比公達心細，但要實行公達大膽戰術，亦需文若全方面戰略。你二人之才，我軍不可缺一。能與二荀共謀、同侍一主，真是我輩萬幸哪。」

　　個子較矮的荀攸被兩人擒住，兩手又不得空，面對兩人捉弄一點辦法也沒有，原來的嚴肅也變得軟弱，只能任他們二人又抓又擠，面色困擾而無能為力。

　　「好了！」

　　玩弄荀攸的兩人遭到突襲，各自腦袋被重重一擊，荀彧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後，手拿方才做為武器的竹簡，沒好氣指責：「請別再戲弄公達了！奉孝與文和愛玩笑無妨，但有我在，可別想隨意欺負公達！」

　　荀攸訝異看著叔父，而郭嘉與賈詡則抱著頭對視竊笑。荀彧笑起，同以往指揮若定的荀令君，對三人道：「現下我軍蓄勢待發，與袁紹決戰之日不遠矣。三位軍師不妨將創意發揮至戰場上，文若相信，縱然我軍暫居劣勢，主公終究會戰勝袁紹！」他作揖對三人敬禮，「有勞三位為主公獻策，許都有我固守，靜待眾人佳報。」

　　「那是自然。」郭嘉由荀攸懷裡拿了一捲書簡，「此役過後，還請令君設備宴席，勝利怎能不配上美酒？啊，有美女相伴自是更佳！」

　　賈詡也由荀攸懷中取走一捲書簡，「啊哈哈！看我們大顯身手，屆時論功行賞，怕是要讓令君眼紅了！」

　　也不理會荀攸惑顏，二人手上搖著文書，嘻笑著逕自離開。荀攸還不及叫阻，手上重量又更輕了，他舉頭看荀彧，一掃晦色，持著自信笑意投向侄子。

　　「公達也是，」從荀攸懷裡一個接著一個取走竹簡，「我會盡己身之任，為眾人守住後方，不必擔心我。在沙場上只管放手獻計，那是公達之責，而我負責周全全軍。」他又露出溺愛眉眼，對嬌小的年長侄子頷首，「我會顧著公達。畢竟我是叔叔哪。」

　　了解叔父心胸豁然，荀攸也跟著寬心，嘴角輕曲，向比他年少的叔父點頭。

　　「去見主公吧，為謀畫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