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的事物

奇幻　　第一人稱
　　
　　我明明知道「意見」是什麼意思，我也知道什麼叫「想法」，可是我卻從來不曾表達出自己的意見與想法。
　　
　　那是媽媽說的，「囝仔有耳沒嘴，妳只要聽話就好了。」
　　
　　所以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沒有必要的事物

　　

　　

　　

　　還小的時候，媽媽會夾菜到我的飯碗裡；但有一次，媽媽夾的菜裡面有菜蟲，我不敢吃，媽媽卻大聲斥責我。

　　

　　「死囝仔！這是妳祖媽辛辛苦苦種的！不吃？」才說完，竹鞭就一記記重重落在小腿上，很痛！媽媽打完後我就只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吃下噁心的菜蟲，因為要是說媽媽有錯，可能又要挨打了。

 　　

　　

　　

　　在學校裡，面對同儕的壓力，我更從來不敢說不。

　　

　　「喂，等一下考試的時候借我看一下答案吧！」坐在我後面的女生說，「我都沒看書，很可憐耶！我們是朋友對不對？給我看啦！」

　　

　　我自然是照做了，結果被附近的男生抓靶子，被老師罰跪一節課後，回到家又被媽媽狠狠打了一頓。

 　　

　　

　　

　　隨著年紀增長，上了國中、高中，我只會說「好」的習慣更是無法改過來。

　　

　　「吶，來根菸吧，這樣看起來比較像大人喔！」

　　

　　「我們要去福利社買東西吃，打掃工作就全部交給妳囉！」

　　

　　「這隻筆好可愛喔！給我好不好？同學嘛！」

　　

　　女生間的小團體，我總是處於邊緣地帶，附和著她們、作她們的小妹；所有的人都知道，反正我不會說「不」。

 　　

　　

　　

　　面對男生，也是一樣。

　　

　　「我蠻喜歡妳的，做我女朋友吧！」

　　

　　「給我親一下嘛！我們是男女朋友對不對？」

　　

　　「今天下午我爸媽不在家，來我家玩吧。」

　　

　　當他要求我在他床上脫下衣服，到後來痛的尖叫出來時，我都不敢說「我不要」。

 　　

　　

　　

　　我並不喜歡這習慣，但我就是說不出自己的想法。他們是我的親人、我的同學、我的男朋友，我怎麼能拒絕？而我若說出自己的想法，會被聽進去嗎？會有人願意傾聽嗎？我的意見反正也不算什麼，我只要乖乖投贊成票就好了。

　　

　　沒有希望的事，其實不必要去做的。

 　　

　　

　　

　　久而久之，我也不太說話，而只會點頭。進入社會，開始工作，就算有人問我的意見，我也會搖頭，表達「沒有意見」；我的嘴巴幾乎沒有開口，我的腦袋幾乎沒有轉動，只是任他人左右自己。

　　

　　最近，有時有人說我的嘴巴看起來沒有血色。

　　

　　「妳是不是貧血了？」但我並沒有貧血，所以我搖頭。該不會是因為我沒用到它，所以他這樣抗議？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逝，因為這不可能。

　　

　　但後來又有人說，「好奇怪喔，妳的嘴唇……好不明顯喔，有點平面的感覺。妳的嘴唇是不是變薄了啊？」

　　

　　我開始疑慮。可是我什麼都沒問，也不去請教醫生，把擔憂藏在心底。

 　　

　　

　　

　　今天早上醒來，我感到喉嚨很乾，想去喝杯水。

　　

　　將開水往嘴裡倒，卻全部倒出來，淋了我一身濕；我這才發現，嘴巴好像怪怪的。

　　

　　我趕緊去照鏡子──我想尖叫，卻叫不出聲！

　　

　　我的嘴巴不見了！

　　

　　我用手去摸平滑的皮膚……是、是真的不見了！

　　

　　當我還在驚恐時，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倒在地上，卻不覺得痛，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一滴一滴地流失。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意識逐漸失去……該、該不會，我的思想、我的思維，我欠缺轉動的腦袋也要離我而去了……？

　　

　　因為是沒有用處的東西……所以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一片黑暗……逐漸籠罩了我……

　　

　　

　　

　　　　沒有必要的事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