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相愛
相愛
妳說吾很可愛,這讓吾受寵若驚。
賀生辰,的確是吾從很久之前就想做之事,但吾一人離群索居了數百年,賀己之生辰不僅無趣且無意義……
若吾向妳明道,收養妳只不過為吾一己之私、排解孤獨,妳是否會怨吾?亦或是,妳早已明瞭吾之本意,不過是不戳破這孩子氣的舉動?還是……抱歉,吾不該揣測純真的妳。
說也奇怪,自這天之後,妳吾之間的關係又更緊密了些,不像以往那般形同陌路;吾變得多話了,妳變得開懷了,這小小的草茅也像個家了。
咱們不再是互不相干,吾煮食、妳揀菜,吾打掃、妳洗衣;妳會提醒吾、別看書入迷以致廢寢忘食,吾會提點妳、練武不該過量、欲速不達;晨、吾喚妳起,夜、妳喚吾睡;晴朗時、咱們偕同出外郊遊,雨天時、咱們在屋簷下談笑風生……平淡無奇的生活,多采多姿了起來,每日每夜都是歡欣愉悅,吾好愛、好愛與妳相處的每一時分。
妳呢?妳是否深有同感?看妳日日笑顏,吾想,是肯定的。
謝謝妳……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咱們以師徒之關係同居了五年。吾從來都不知道,五年、五年的快樂時光是這麼的短暫,回想過去吾一人獨居,一日如三秋,更不曾細數月圓之時,如此混混沌沌過了數百年……時間之於吾,不過是一無意義之量詞。如今,吾覺得寸金難買寸光陰,只得珍惜每分每秒。
這日,是妳的生辰之日。
「吾徒,今年妳想要何種禮物呢?」
「這個嘛……」
妳欣喜的思考著,吾也在一旁注視著妳的側臉……對了,妳成熟了不少,不知……
「吾徒,為師問妳一事。」
妳抬頭,疑惑望向吾,吾撫著妳的臉頰,笑著問(不過在面具之下,妳並不會瞧見):「今年,妳是多大年紀了?」
「我算算,兩、三、四……十五啦。」
「成年啦?那好,妳去梳理梳理,咱們上街去,今年生日禮物就由吾作主吧。」
妳是疑惑非常,但仍是乖巧去整理儀容;吾只是想,在妳成年之時來點特別、不一樣的,不為過吧?
「好了。」
「走吧。」
牽起了妳柔軟的纖手,咱們這就上街了去。
以往,咱們一月上街一次,不論哪次總會吸引眾人目光;也是,一名戴詭異面具的成年男子與一名面相醜陋的女孩走在一塊兒,不突出才為怪;但,今日是妳成年之日,吾不想讓妳感到任何一絲不快,所以紮實的握住了妳的手,希望妳能因此而多了份安全感。
或許是成年、成長了的關係,妳臉色紅潤,看起來格外高興,不時與吾相視而笑;由此可見,吾控制力道得當,並沒有握痛了妳。
事實上,妳真是看起來最快樂的一天;咱們逛著、聊著、買著、玩著,毫無顧忌的做任何事!因為吾對妳說了:妳要什麼,吾都給妳。吾陪妳玩、陪妳鬧,將一頭母牛趕了去撞人家的攤子,吃了霸王餐又惡人告狀說那店小二誣告咱,吾任妳揮霍、任妳放肆,買下人家一整車的菜頭又全數贈給了一名小乞兒,扔給了那富家子弟一萬兩黃金而將他乘坐的華轎摧毀的殘破不堪……事實上,這也是吾最快樂的一天!吾不知道,原來胡鬧也是令人心醉,所以和妳一搭一唱胡作非為,畢竟我冠禮時也沒如此快活過!一生只有一次成年禮,亂來又有何妨?妳說是不?
時近黃昏,咱們飽餐一頓後,吾堅持要帶妳去一處店家;到了那店家裡頭,妳愣住了。
是的,我要那些婦人幫妳梳妝打扮,並為妳挑數件漂亮又合適妳的服裝,妳卻直說不要?女人不都是愛美的?我笑笑,要妳乖聽話,道希望吾等會兒來時能看到吾徒美麗又成熟,留下了妳就離開買禮物去。
妳不愛抹胭脂水粉,但吾知道妳會收藏,是為了將來使用嗎?但胭脂水粉放久了,還能用嗎?吾並不瞭,只知道妳必須好好打扮,才能拐個好男人。如此一來,為師也了無遺憾,只怕,吾會捨不得與妳的分離就是。所以,與妳相處的每分每秒真的是、真的是萬般珍貴啊!
吾還能送妳什麼禮物呢?當然不是嫁衣,也不是花轎,更不是金龜婿!要是有哪個妄想吾徒的臭小子,受死來!老子,咳!是,吾最疼愛的徒兒豈是說嫁就嫁?況且,成年禮還能送何物呢?吾真是杞人憂天啊!話說回來,吾還是很擔憂吾徒會被哪個登徒子騙去啊!
所以說,成熟又美麗只要今日就足夠,往後的日子還是繼續樸素就好,希望妳能了解為師的一片苦心;不然別讓外人瞧著妳的美也好,最好是別讓任何人瞭解妳,只要有吾了解妳就很夠了。
吾這是保護妳!非是禁錮妳!希望妳能了解為師的一片苦心啊!
唉呀,瞧吾這麼激動,在大街上不停對空喊話,真是丟人現眼啊。吾還是趕緊去買送妳的禮物吧!
當吾回到那充斥著刺鼻粉水味的店頭時,吾瞧見了妳──儘管妳是刻意的躲在那群三姑六婆後,吾還是瞧見了妳──吾將妳帶出那些庸脂俗粉間,仔細審視著妳:妳看起來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出水芙蓉、如花似玉、花容月貌、人比花嬌、小鳥依人、仙女下凡、傾國傾城、風情萬種、花枝招展、珠光寶氣、東施效顰……咦?吾說了什麼?不對、不行啊!妳的美只能意會、無法言傳啊!
只見妳羞澀地低著頭,吾輕輕抬起妳的下巴,溫柔對妳笑著(啊,吾又忘記吾還帶著面具了);而妳則輕聲問吾:「師尊……徒兒,這樣好看……嗎?」
「吾徒美若天仙,非是凡夫俗子能比擬。」
須臾,紅潮在妳清麗的臉龐上泛了大半,好不可愛!
「多、多謝師尊……誇獎……」
「吾只是實話實說。」在說話的當頭兒,吾不時瞪那些圍觀的女人,怎麼?忌妒是吧?
吾拿出了一方盒,開啟,拿出了吾欲送之禮物──一隻金釵。
「別動。」對妳輕聲喚著,將精雕細琢的髮釵簪在妳的紅髮上,相襯、實在太相襯了!妳是更加的氣質出眾,唉~是上天的恩惠、亦或是令堂施予較重呢?不管如何,妳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嗯?吾又說了什麼?
再次牽住妳的手,「走吧,咱們回家去。」
「嗯……」
夕陽西下,咱們的影子被拉長了,而兩道影子間相繫的手影,卻是比夕陽更美好的東西,吾是這麼覺得。
離開城鎮,到了山腰下,吾遭遇到許久未遇之事──遭人圍剿。
「沒錯,是那頂鬼魅的黑面具!惡貫滿盈的邪影,你今日插翅也難飛!」
仇家,真是許久不見了。畢竟這數年來,吾少許涉及江湖,又隱居在這荒山野嶺,要尋吾蹤是件難事;可吾沒想到,找著吾就算了還選在今日?
「把這名醜丫頭一並給宰了!」
竟說吾徒醜?還要連累她?不可饒恕!
吾拔出了劍,瞬間──數名大漢人頭落地,只餘下方才侮辱吾徒之人,屁滾尿流。
而那名寡廉鮮恥之人欲逃命,卻被吾之劍氣斷足,只得在地上緩緩爬行,死到臨頭仍不放棄。
吾右足踏上那畜牲的腦袋,用力緊踩,「向吾徒道歉!」
「對、對不起啊……求求您、饒了小人一命吧!這位姑娘……方才是小人的不對!小人不該辱罵您的!求求您們……放過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子兒女──」
手起劍落,那畜牲向閻王報到去。
望向妳,妳……?流下了眼淚?
吾趕緊上前,緊緊摟住了妳,「抱、抱歉!吾不該讓妳受到驚嚇的!都是吾的錯,吾不該、不該在妳面前殺人,不該引來這些畜牲,不該……不該讓妳陷於危險之境!抱歉……妳責怪吾吧!」
真的……不要哭!看到妳流淚的樣子,吾肝腸寸斷!可是細想,只要與吾一起,就隨時有此種危險……可吾就不想與妳分離!這叫吾如何是好?吾第一次,仔細思考著"分離"此詞。
「不……不是的,師尊,我不是……我不能呼吸啦~~!」
「啊!抱歉!」
放開在吾懷裡掙扎、看起來嬌小非常的妳,妳的臉看起來燙的很,吾輕輕拭去妳的淚痕,「對不起……」
「不……我不是因為這些原因哭的……」
「……?」
「我是因為……您曾說過,殺人就是造業,造了業就必須去承擔其罪業。您今天,竟為了徒兒造業……?況且,還那麼維護徒兒、對我百般呵護,我……徒兒何德何能,讓您這般寵愛?再加上今天您為徒兒付出的,您的所作所為,不僅讓徒兒感動非常、也是疑惑非常!」
「傻孩子,」吾摸摸妳的頭,笑道:「吾是妳師,妳是吾徒,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妳歪著頭,疑惑問道:「真的?」
「是。」
「那……徒兒有一事相求。」
「說吧,今日不管你要求何事何物,吾都答應。」
妳低下了頭,聲音有些顫抖?道:「徒兒想……永遠跟隨師尊,長久相伴在師尊左右!」
吾是驚訝非常!這?「對於方才那些人給吾的評語,以及吾毫不猶豫的下殺手,妳不懷疑吾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況且,只要在吾身邊,就隨時會遇上刺客,妳不怕這樣的危機嗎?……跟隨著吾,並非是好事!」
妳猛地抬起頭,「我相信師尊!況且,師尊的武功高強,那些三流角色也碰不着您的一根寒毛。而我也會努力學習,增強自己的武藝,不成為您的絆腳石。我、我不想離開師尊!」
「……嗯,吾說了,妳的任何要求,吾都答應。」
喜悅在妳臉上綻開,妳愉悅的拉著吾的手,直嚷感謝,好可愛。
在欣賞妳的笑臉時,吾也突然發現一件事,得趕緊向妳明道才行。
「既然已決定相伴終身,也不該有所隱瞞。吾徒,看著吾。」
妳停下躍動的身子,好奇看著吾,並不太了解吾所言為何事;而吾,將手放在了面具上。
慢慢取下面具……
妳的瞳孔放大,是驚訝?是詫異?且,又再次流下了眼淚?
「怎麼了?吾的長相真有如此可怕?那吾──」
吾正驚慌失措的欲再次戴上面具,妳的纖手卻制止了我。
妳看起來並沒有任何表情,那滴淚、僅僅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彷彿是晨間露珠從葉片上失足落下;妳只是面無表情看著吾許久,然後,緊摟住吾的腰,小臉埋在吾的懷中。
「師尊,我愛您。」
吾甚不了解妳的反應為何,但吾不想去深究,因為吾知道,妳的這句話是出自肺腑。所以,將妳緊緊擁在懷中,吾也明白說出吾的內心話。
「吾也愛妳。」
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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