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6日 星期三

[讀書記錄]節錄片段


駱以軍
白先勇
老舍
李昂
川端康成
江戶川亂步
北野武
村上龍
《都市傳奇:流傳全球大城市的謠言、耳語、趣聞》
大仲馬
契訶夫
納博科夫
米蘭‧昆德拉
赫拉巴爾
H. P. 洛夫克萊夫特
傑克‧倫敦
尼爾‧蓋曼
恰克‧帕拉尼克
唐納‧雷‧波拉克



駱以軍


《第三個舞者》


  「真的有一股灼燒的感覺在喉頭出現了,」賴毛說,完全像盧子玉說的一樣,那股熱流像熔漿一般慢慢下流,通過他的胸部(他虛弱但亢奮地模仿女人握著胸部呻吟的模樣),通過他的橫膈膜,他覺得自己全身都起了一陣酥麻難耐的雞皮疙瘩。然後那股熱流流過他的肚臍,完全和盧子玉描述的一模一樣……

  他實在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把那珍貴的藥粉全部吞了下去,乖乖那藥性真是太強了。

  「可是那股暖流,通過肚臍之後,突然發生了奇怪的事,它沒有繼續下降到會陰;它轉了個頭,像霰彈爆炸一樣向後沖進了我的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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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女人從她的窄腰和小屁股的凹弧間,慢條斯理地把手指伸進幾乎完全和皮膚熨貼密合的絲襪鬆緊帶,然後一吋一吋地褪下,沿著大腿的弧度靜電劈啦地輕響,絲襪那種膜狀的沙沙軟軟的窄下空間裡,把女人白腴的下半身,一口一口地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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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說,照片裡的人妖,在眉宇之間,有一種男人特有的「嚴正」。



《我們》


(那時換我生澀又混亂地站上講台對著學生怒吼:不准再寫你們那些學生宿舍裡的三角戀情了!不准再寫什麼網路情人7-Eleven邂逅這種題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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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搬離了陽明山。



《紅字團》


  「孩子們,幹得好,逼視和探索生命真相的不二法門,便是在不懈地虛構和無中生有之中。」



白先勇《紐約客》〈Tea for Two〉


安弟是個中美混血兒,他有西方人的英挺和東方人的蘊秀。他那一頭豐盛柔軟的黑髮是顯性的東方,一雙眼角上挑的明眸是古典中國式,可是他的鼻梁高挺,輪廓分明,白皙的皮膚是那樣的潔淨——安弟是個東西合璧的美少年。



老舍《茶館》


李三:老夥計?二十多年了,他們可給我長過工錢?什麼都改良,為什麼工錢不跟著改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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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麻子:告訴你,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耽誤了事別怨我!快去快來!



李昂《北港香爐人人插》


  據聞當烈火燒灼上肌膚,炙熱的火會沸騰體內的流質,白色水泡先在皮膚裏蹦跳起落。然只消火再一陣催逼,那水泡嗶剝破裂,露出粉紅色滲著顆顆血水的裏肉,整個人像剝皮後掛著血珠的聖誕樹,枝叉枒伸。這時只要火再進入與血水摻混,火苗掐進肌肉裏,隨著肌理先攻陷那脆弱的經脈,外層肌肉便有些從骨上崩塌下來,最外一圈化做濃煙與嗆鼻臭味,然後那未曾崩落的,才繼續燃燒遺留下來成焦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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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中山裝那個,一定是調查局,裳嘛稍換一下,假一下嘛好,這款模樣也來,實在有夠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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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五十年前那事件的受難者,他在牢裡被刑求致死,家屬花了大筆錢領回的屍身,兩個眼珠凸出吊在眼眶搖晃、耳朵有一隻被削去、鼻頭不見、睪丸打破、十指插滿細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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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聽聞為顯示死者全身骨頭被寸寸打斷,有照片裏是年輕妻子一雙修長纖手,扶起一節手臂、小腿,而斷骨無力支撐,便在纖手握住的兩端向下垂彎。

  轉述的人還說,那做妻子的人,在拍攝照片時必然處在一種幾近瘋狂的冷靜,為呈現周身十來個槍孔、臀部被剮割的寸寸切口,幾分便不出眼嘴鼻的臉,屍身下還特地襯上淺色的單色布巾,以在黑白照片中凸顯血跡與傷口。



川端康成〈落日〉


  在街道東邊盡頭處玩耍的孩子們朝向西邊,不斷向上跳躍著,好像想用眼睛捕捉落日一般。

  「看見了!」

  「看見了!」

  「看見了!」

  真是胡說八道,根本就看不見啊!



江戶川亂步〈目羅博士不可思議的犯罪〉


「人不需要任何動機,也會為殺人而殺人」



北野武《菊次郎與佐紀》


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平常愛擺架子的傢伙,一旦失態、出醜,特別好笑,那是笑話的基礎。



村上龍《Line》


僅會以幼蟲的型態在人體內四處游移而不會長為成蟲,這種生活方式讓幸司聯想到自己的母親與那個瀰漫魚乾味道的小鎮的男人,並且認為繁衍下一代這種事情本身就代表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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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後來進入大學,然後又踏入社會,即使如此都還不會生病的遲鈍傢伙非常多。不會生病的盡是些鈍感的傢伙。這些人總有一天會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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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美奈子終於明白,自己並不是因為再次看到那男人哭泣才想要跟他上床,而是想要再次看到那男人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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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實際出手的傢伙來說,這些看熱鬧的人是絕對不可少的,會出手欺人的都是些害怕自己哪天會被人欺侮的傢伙,不過這並不是要先下手為強,而是要造成階級差距,……最佳的霸凌目標,是那種忍耐力強的同學,馬上就哭出來或是反擊的人並不是最佳的霸凌目標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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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住在狗屋的男人曾說過,人必須藉他人來確認自我。如果那是正確的話,優子心裡想。

  我的生命裡並沒有他人存在。



《都市傳奇:流傳全球大城市的謠言、耳語、趣聞》
維若妮卡‧坎皮農‧文森、尚布魯諾‧荷納


  在美國德州的墨西哥族群裡,一名搭便車鬼魂被認為是重返人間傳其中的一位人物:蘿羅娜(Llorona)或「哭喪婦」,因為被丈夫遺棄而殺死自己親生小孩做為報復的一位婦女,死後鬼魂就出沒在殺嬰的地點(Glazer 1984)。



大仲馬《基督山伯爵》


〈麵包與鹽〉

  「也許是我比他人要來得心靈脆弱,比起相同遭遇的人感受更加痛苦。」



契訶夫


〈羅西爾的提琴〉


週一是個不祥的日子,而在週日或是節日工作,又是一種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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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百了,往後再也不用吃飯、喝水,再也不用擔心會惹怒什麼人,也再也不用繳稅了。更何況到了墓地裡,一睡就是成百上千年,算起來實在大有收益。人在活著的時候,總是遭遇損失,死後反而獲益良多。



〈有意結婚指南〉


醫學教導說,單身漢照例發瘋而死,已婚者則等不到發瘋就死了。


〈復讎者〉


  「先生,法庭總是同情於奸夫的。為什麼呢?先生,理由很簡單。審判官,陪審官,告發人,律師都是和別人妻子有勾搭的,俄羅斯少了一個丈夫,他們也就更舒服一點。」



〈范恩姊妹〉


這場婚外情原可發展出一些非常複雜的狀況,並且持續好幾個年頭,提供給一些無關但心存好意的朋友當作公開秘密來討論——它甚至可以促進朋友間更密切的來往,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關心的焦點,那就是,別人的痛苦。



〈在故鄉〉


透過美麗的大自然、幻想和音樂我們知道了生活美好的一面。可是,透過現實,我們知道的卻是生活殘酷的一面。幸福和真理,在現實生活當中,明顯是不存在的……人如果不是生活在現實當中,而是與這個鬱鬱蔥蔥、廣袤無垠、冷漠無情的草原,以及草原上那些花朵、古墓融為一體,那該多好啊……。



《第六病房》


  「您所模擬的斯多噶學派哲學家們是些了不起的人,然而他們的學說遠在兩千年前就已經停滯,沒有前進過一步,將來也不會有進展,因為它不切實際,脫離生活。他只在以研究和反芻各種學說消磨生活的少數人當中或得成功,而大多數人卻無法理解它,凡是宣揚漠視富裕、漠視生活的舒適、蔑視痛苦和死亡的學說,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根本無法理解的,因為大多數人從沒享受過富裕,也從沒享受過生活的舒適;對他們來說,蔑視痛苦無異於蔑視生活本身,因為人的全部實質就是由飢餓、寒冷、委屈、損失等感覺以及面對死亡的哈姆雷特式的恐懼構成的。生活的全部不外乎這些感覺;人可以因它而苦惱,憎恨它,可是不能蔑視它。是啊,我再說一遍,斯多噶學派的學說絕不可能有前途。從開天闢地起直到今天,您看,不斷進展的是奮鬥、對痛苦的敏感、對刺激的反應能力……」



納博科夫〈乘客〉


  「我們現在只能把生命的作品看成是一個製片從名著小說改編的影片了。製片絕不可讓女傭人在週末晚上看了該片而覺得很無聊。他必須把原著改得面目全非;把原著剁碎,把劇情扭曲,弄得一團糟;他得自己給加上無數的新的小插曲、新的角色和自己杜撰的故事——這麼做只是要讓一部娛樂片順利展現;起先懲善,最後罰惡,使影片具有自然的成規,尤其最主要的事,提供影片一個意想不到而圓滿——所有問題都解決——的結局。這就像我們作家的做法一樣;改編生命的主題以便我們能達到某種傳統的和諧,某種藝術上的簡明。從生命剽竊來的東西,即使再索然無味,我們也得使點伎倆使它有味道。我們『作家』認為生命的表現太過廣泛,過於曲折不平,生命的智慧雜亂無章,因此為了滿足讀者的口味,我們只有從生命繁雜的作品中截出一些適合小學生閱讀的故事。」



米蘭‧昆德拉《可笑的愛》


〈舊鬼讓位給新鬼〉


他還會嘲笑自己想寫這樣的遺言:「我永遠無法忍受自己成為一個禿子,永別了!」


〈代表永恆慾望的金蘋果〉


我想到了《聖經》裡的猶大,有一位宗教作家曾經說過,猶大背叛耶穌,正是因為他太「相信」耶穌;他沒有耐心等候奇蹟,沒有耐心等候耶穌為所有的猶太人展現祂的神聖力量;所以把耶穌賣給羅馬總督,迫使耶穌行神蹟奇事。他背叛耶穌,因為他急著要那榮耀的時刻到來。


〈談話會〉


「難道你不知道我們講的話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廢話。大部分的時間,你自己不也是只為了說話而說話。」


〈艾德華和上帝〉


這並不是他自己要選擇的職業。是社會壓力、黨記錄、中學證書、入學考試成績強把這個職業加在他身上的。



赫拉巴爾《過於喧囂的孤獨》


我只要一捧起書,我就完全進入了書中的天地,……我確實在夢境中,在一個美麗的世界,在真理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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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有點狂妄,我是無限和永恆中的狂妄份子,而無限和永恆也許就是喜歡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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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無故缺勤一天,主任就以假期扣除兩日計,即使我還剩下一天半天的假期,我也用來加班,因為我的工作總是落後,院子下面和院子裡的廢紙永遠堆積如山,遠遠超出了我有能力完成的量,因此三十五年來我天天都生活在薛西弗斯情結之中,



H. P. 洛夫克萊夫特《Herbert West–Reanimator》


在那張蒼白的知性面孔下面,他已經成了一個用實驗作詩卻難以取悅的波特萊爾——一個統治著無數墓穴卻陰沉倦怠的埃拉伽巴路斯。



傑克‧倫敦《野性的呼喚》


而牠的道德本性也開始腐敗、化為烏有,一旦為了殘酷的生存競爭,道德就變得一無是處、礙手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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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狂喜象徵了生命的極致,除此之外,生命就無法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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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只有在較為溫和的氣氛之下才能保有。



尼爾‧蓋曼《星塵》


  她真是嬌小極了,登斯坦好怕自己會把她弄痛或是弄壞了。還好沒事。女孩在他身下扭動,喘著息舉起雙腿,用手引導他。

  她在登斯坦的臉和胸膛印上無數個炙熱的吻;跨坐在他身上,一面喘氣一面笑著,汗濕滑溜得像一條小魚。而登斯坦在狂喜中拱起身奮力推進,腦袋裡滿滿都是她、只有她。登斯坦如果知道她的名字,一定會大聲喊出來。

  結束時,他想要抽出,但女孩把他留在自己身體裡,雙腿纏繞著他,擠得那麼用力,他覺得他們兩個在宇宙中佔據了同一個位置。在被強力捲入的那一刻,他們彷彿是一體的——給予,同時接受。此時群星漸漸隱入黎明前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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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狂風吹過,強烈得讓鎮上的窗戶都咯吱作響。每個屋頂上的風信雞也都吹得不停打轉,讓人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曼德與布朗商店」壁爐裡燒著的火堆,彎彎曲曲噴出青綠和深紅色的火舌,頂端射出閃耀的銀光。那種閃光在起居室火爐裡用浸過油的鐵屑也弄得出來。

  這陣豐從東邊的精靈仙境吹過來,崔斯坦突然發現體內有很大一股勇氣,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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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的吧。」維多利亞說,但語氣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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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坡上非常寂靜,只有十月的風颯颯吹過。接著是一陣叮噹聲:那是全不列顛群島上最美麗的女孩開心愉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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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戀人的心中都是瘋子,腦中則是吟遊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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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時,遙遠的燈光在她的字句間閃爍,森林寂靜無聲,彷彿每棵樹上的每片葉子都在專心一意聽她講話。



恰克‧帕拉尼克《鬥陣俱樂部》


  「你不在乎我住哪或是我有什麼感覺,我吃什麼我怎樣養小孩或者生病了怎麼付醫藥費,沒錯我是愚蠢乏味弱勢,可是我依然是你要扛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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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個比較糟糕,下地獄還是什麼都不是?

  只有在我們被逮到被懲罰的時候,我們才會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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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希望不代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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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會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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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愚蠢,我只會渴望與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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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崙誇耀說他可以把人訓練到為一條絲帶而犧牲生命的程度。」



唐納‧雷‧波拉克《神棄之地》


  韋勒看著巴士司機的後腦,想起他搭船時曾向一位憂鬱的年輕神父告解,說他為了幫助一名海陸隊員脫離痛苦,射殺了他。那神父受夠了目睹那麼多死亡,受夠了對一排排死亡士兵和支離破碎的肢體祈禱,他對韋勒說,倘若歷史有一半是真實的,那麼這個邪惡墮落的世界只能提供一個好處,那就是讓你做好準備,迎接下一次的邪惡墮落。「你知道嗎?」韋勒對司機說:「過去羅馬人會取出驢子的內臟,把基督徒活活縫在驢子屍體裡,再把他們放在大太陽底下腐爛。」那神父知道很多這種故事。

  「他媽的這跟勳章有什麼關係?」

  「你想想看,一個人就像火雞一樣被綑起來,放在窪地,只有頭部從死驢的屁眼冒出來,然後蛆蟲會開始嚙食你的身體,直到你回歸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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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的諾肯史提鎮大約住了四百人,幾乎每個鎮民彼此都有血緣關係,這是源自於遭到上帝遺棄的某種不幸原因,也許是色慾,也許是窮困,也許只是純粹的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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