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晚餐
我已有多年不吃晚餐。真正的晚餐,存於我那稀微的童稚回憶。
那小小的急促步伐從校門口踏出,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與朋友打鬧,總算邁入家門,卻一屁股坐在電視機前,目光專注、或是眼神呆滯度過這晚餐前的時光。
那四方的巨型盒子對我們是有著吸引力的,儘管我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只是為了它,它卻不過是點綴等待時光的一環。當夕陽西下,孩子的心隨著指針迫近了某個時刻而感到焦躁,直到父母的歸來、直到炊煙瀰漫。
真正的晚餐是由母親掌廚的。平時的餐桌上是四菜一湯,加班了會少一菜,大夜班則只能吃父親勉強端出的兩菜一湯──湯跟菜都是隔餐加熱的。
孩子總是如此期待母親的歸來,期待自己喜愛的青菜、期待一道魚的出現、期待蛋料理的花樣……期待母親每頓晚餐的巧思。那是她工作了一整天下來,唯一想的一件事:今晚要做什麼菜?
真正的晚餐是全家人共享的。母親嘶啞著嗓門,對著電視機前的老小高喊,一陣碗筷的碰撞聲,還有餐桌上的喧鬧聲:筷子拿好!給我吃青菜!魚好吃吧?湯夠鹹嗎?明天你們想吃什麼?我明晚要做什麼菜?
在晚餐結束後,孩子才真正感覺到這一天下來真正的飽足感。我們坐在電視機前,不曾想過明晚晚餐的菜色為何,只以為這些再平常不過。
我已有多年不曾吃過真正的晚餐。倘若能為自己安排最後的晚餐,那褪色回憶中最為平常的晚餐竟是我唯一的渴求。
然而,最後已在最平常的時光中流逝,在最後的過往中消散,已成最後……我已有多年不曾感飽足。
最後的晚餐,僅僅存於我那稀微的童稚回憶,而永遠無法再被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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